作者：李飞

作为一种不同于传统文化的生产机制，粉丝文化在2020年里一如既往地提供了“摁个棒”“双节棍”等网络流行语，同时“饭圈”（粉丝圈子的简称）屡次出圈，向社会呈现出其复杂的面向。2020年，粉丝文化进一步祛魅。

粉丝文化的祛魅契机源于2020年上半年严峻的疫情。原本局限于御宅族的“宅”，成为了大多数人不得不习惯的生活状态。抗疫一线，“饭圈女孩”以极快的行动力与较强的组织性，驰援湖北、捐赠物资，并加入志愿服务。饭圈女孩应援公益两不误，平时追星的机制迅速转变成因偶像之名的公益慈善活动，并做到了公开透明。也正是抗疫中“饭圈女孩”的出圈，为祛魅后的“饭圈”提供了社会认同。

      “饭圈”的文化在疫情期间也显示出某种特殊价值。现场直播雷神山医院、火神山医院抢建，宅在家中的人们成了“云监工”。“饭圈”的粉丝依据圈内规则，给叉车取萌化的“叉酱”，同时还依据不同特点给工地中忙碌的机器车辆取上诸如“蓝忘机（小蓝）”、“呕泥酱”、“胃无限”之类的名字。“挖掘机天团”出道，寄托着对武汉与中国的祝福。

      疫情期间，“饭圈”这样一种在新媒体和流行文化工业环境下出现并快速成长起来的数字部落，迅速从“江湖”状态，向社会所急所需靠拢，显示了“趣缘”与主流社会合流的一面。对于粉丝而言，尽管追星可能只是一种看得见的行为，但是行为的背后是其建立了自己生命史与偶像之间联系。对粉丝而言，大众文化中聚光灯中心的明星，寄托了他们关于生活方式的期待及爱恨情仇。追星的背后，存在丰富而复杂的文化与集体身份生产机制。这种生产力一旦释放，给互联网资本带去巨大而稳定的流量，而流量意味着变现的可能。在这之后，正如直播带货的火爆所显示的，资本推动“粉丝文化”进一步祛魅。

      在这种祛魅中，粉丝文化的依附性也凸显了出来——“饭圈”的形成依托于大众文化，而大众文化背后是一个个包括影视制作公司在内的文化资本。尽管“饭圈”不是遵循传统社会生活中科层制而组织的，基于趣缘聚集在一起的各成员之间是一种平等关系。实际上，即便粉丝个人聚集是依据“趣缘”，但在重新聚合集结的过程中，离偶像更近的人或内容的生产者掌握更多的软性权力。更不用提，在中国，很多“饭圈”就是明星经纪公司组织起来的，其目的是为更好实现挖掘自家明星的商业价值。粉丝被视为圈养的“粉丝经济”的买单者。

      尽管，“江湖”之中有聚合，有分离，但由于粉丝长期生活在特定的“饭圈”之中，有类似于信仰式的追星行为与情感投入，因此对“饭圈”有较强的依赖性。对于大众文化产品的生产者而言，粉丝经济的魅力在于可以利用粉丝的高黏度，实现文化产品的生产与变现，进而实现商业价值。

      对“饭圈”商业价值的过度开发，导致乱象丛生，使得粉丝文化再次被祛魅，并成为治理对象。对商业变现与商业营销的无限追逐之下，一些“饭圈”诱导未成年人无底线追星，诱导粉丝打榜灌水，为“引流”挑起圈子互撕等，对互联网秩序及网络生态环境都造成一定的损害，致使饭圈沦为“黑圈”。

      对此，2020年下半年，教育部等联合开展未成年人网络环境专项整治行动，专门针对涉及未成年人不良网络社交行为和现象。不过，即便如此，在2020年底，依旧出现了粉丝大面积养号注水某平台的新闻，一时间引起舆论哗然。这种商业化的介入，是基于流量变现、文化变现逻辑展开的，难免会对受众价值观念以及主流价值形成冲击。这类热点新闻对社会来说，也是一个提醒：“饭圈”在过度商业介入后的治理，任重道远。

      今天，商业利益过多介入，已经导致很多“饭圈事”不能“饭圈毕”，同时“饭圈”的状况也影响到了大众文化的供给状态。在此背景之下，追星已不再是无足轻重的问题，“饭圈”及“饭圈”治理，关系着今天和明天的社会文化状态。

（作者系中华女子学院文化传播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