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在孩提时代,祖父领着我上山砍柴、捡野山菌、采草药,教我织网子网鱼、制弹弓打鸟、滚铁环、打陀螺、夹鳝鱼等,记忆特深刻的是,用铁丝、自行车链子制作洋火枪给我们玩,只要枪声一响,带着硫磺味儿的烟就飘散开来!祖父也会带我们去钓鱼,鱼竿是竹子,鱼钩是将铁针烧红后制作的,偏偏经常能钓上大鲫鱼,蒸起来特香,比如今在菜市场买的鱼香多了!祖父也很爱笑,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儿,但我如果提出要下池塘去捉鱼,他立马就会严肃起来:“如果下塘弄脏衣服,你奶奶会骂人的!会连我一起骂!”听到这儿,我秒懂了。在祖父的陪伴下,我的童年回忆起来蛮有味道的,仅仅没能到泥巴塘里捉鱼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渐渐长大。祖父便教我识字、习书法、写文章等,也常在煤油灯下和我讲故事,当然也会讲他和祖母那一代的经历,有时候也会谈到:他修过机场,搞过航运,参与某公路的建设等等,大概意思是“水、路、空的事都干过!”说心里话,我总认为是“吹牛”,因为只要祖母在,他老人家从来不说!
祖父不忙的时候就会读书、看报、写文章,常常和我说,想写一篇回忆录,要不然自己的家人都不会知道他的经历。我总劝他老人家别急着写,日子长着,以后再慢慢回忆!不测的是,一个夏日的晚上,他老人家叫了一声祖母的名字后,就和相伴67年的祖母阴阳两隔了!
几年后,在老家清理房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四皮箩旧书籍及照片、资料等,这才发现祖父确实不为太多人知的经历:一生曾写过23份入党申请书,在65岁时实现了心中的梦想。这是何等坚贞的信念?这是何等执着的人生?或许,他老人家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和那个年代的人一样,四处奔波,养家糊口!可我总以为,他老人家是有精神的人,是我们后辈要学习的榜样!带着内心的崇敬,前前后后,我用了三年多的时间,读完了老人家未来得及清理的人生经历资料,并凭借这些资料大概记录老人家的一生。
祖父于1930年来到人世,3岁时就没了娘,是个苦命娃,长到懂事后就到了镇上的老药店学习药技并种植药材,由于勤学苦研,1949年写下了《中草药全国别名集》和《汤膏丸剂合集》。后来跟随着药店的老板东奔西跑销售中药材。在小时候,我常常可以听祖父讲某些中医药的功用,常年可以看到自家种植的芍药花等,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中药材开的花是多么灿烂、多么芬芳!
根据老人家早年的思想材料记载,1949年7月,有一位姓唐的先生赠送了他一本《共产党宣言》,他如获至宝,细读良久,深受启发,写下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上交组织后不久,组织推荐他带领500多名人员去河南许昌参与机场建设。根据分析,这大致可以判断,祖父参加工作了。在机场修建期间,他先后写下了七份入党申请书和4份思想汇报,但上交组织的只有一份,因为组织和他谈话:“年轻的同志要先学干好再向组织交请求!”自谈话之后,他学习更努力了,干得更卖力了,后来主动到乡下联点锻炼,而且“组织要求党员学的都想办法学”。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一辈子都这么坚持着:读书作笔记,读报划重点。老人家留下的东西里,有很多本读书笔记和剪的报纸,现在读起来还是一些经典好文。
接下来的岁月,祖父先后安排在帆运社、公路部门的多个岗位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不讲多话,不谈价钱,在每一个岗位都写过入党申请书,但因各种缘由都未能实现心愿,但他在日记里写道:“不管有没有入党,我都是党的人,只要有一份光,我就发一份热”。
退休后,老人家选择回乡务农,带着“趁身子骨还好,还为党组织做些事”的想法干起了乡里的老龄、老协工作,宣传党的政策,调解矛盾纠纷,获得了很多好评。这一干就是十几年,令老人家特别欣慰的是:65岁的他,在乡、村党组织的关心下,光荣地成为了组织的一员。在举手宣誓当天的日记里,他写着一行很感动我的话“我心中有党,不在意什么岗;不论在什么岗,我心感恩党。”
祖父和祖母相濡以沫,用心培养子女,也用一生的努力,成为了我们的榜样!近日拟四言短文,谨记祖父一生并作家书传承之。
《忆祖父》
再读笔迹,回忆芾公。学习药技,戴月披星。
从业工商,奔波西东。远赴河南,机场领工。
下乡联点,操劳三更。航运任职,不惧江风。
三湘四水,跟船航行。公路受命,连段畅通。
工会担任,纽带党群。千家灯火,百事关心。
回乡更力,服务老龄。六五入党,信念坚贞。
尊公立世,注重家风。滋兰润树,舔犊情深。
严教子孙,规矩做人。敬老爱幼,友亲睦邻。
与人为善,谦礼坦诚。坏习不沾,自爱洁身。
晚辈成长,榜样有功。高德遗训,后人笃行。
(作者李 栋系青年书法家,2000年3月发行个人诗歌散文集《感怀》,曾任《金湘潭》杂志主编及多家单位报刊的执行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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